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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章那個夭折的孩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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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什麽時候出生的?”莊佳輝蒼白著臉再次急迫地問道,全然不顧一旁咪妮相當奇怪的眼神。

“大概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冬天吧,具體時間誰也不知道,他們只是告訴我,一個男人撿到我時我應該剛出生沒多久,臍帶還沒結痂呢!”

聽到這裏,莊佳輝不禁全身都哆嗦起來,如果不是她用力扣著臺面,整個人都會無力地滑下去了。

傑森和咪妮一起看見了異樣,齊聲問道:“阿姨,您怎麽了?”

莊佳輝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,好不容易顫抖著坐穩,擠出一絲笑容沖他們說:“我沒事,可能感冒了,有點畏寒,一會吃點藥就好了。對了,傑森,你有事請先回吧,機會難得,我還有幾句話想單獨跟咪妮說說。”

於是傑森點點頭,對咪妮說:“我在外面等你。”便先走了。

等傑森走遠了,只見莊佳輝用力從蓬亂的頭頂扯下一把頭發,撕過面前的半張報紙包好,小心翼翼地交到咪妮手上。

咪妮看到這奇怪的動作,更加一頭霧水:“阿姨,您這是幹嘛呀?”

莊佳輝深深吸了幾口氣,努力平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,才小聲說:“咪妮,阿姨今天求你的事,除了我倆,請你跟誰也不要說。我想和這個傑森做一下親子鑒定。”

咪妮的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,不由自主提高了聲音:“做親子鑒定?為什麽!”

莊佳輝趕緊用指頭壓住自己的嘴唇:“噓,小點聲。我只是想證實一下自己的直覺和疑問,這事請你幫忙悄悄的去做,事先別讓傑森知道,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。如果不是的,那證明是我多疑了;如果是的,到時候再告訴傑森也不遲。聽明白了嗎,孩子。阿姨再次求求你了。”說完她雙手合十,十分虔誠地低下了頭。

盡管滿腹狐疑,盡管心裏有一千萬個為什麽,但是咪妮仍然收好那個紙包,對莊佳輝說:“好的,阿姨,我盡量去完成您交待的任務。”

看到咪妮走了以後,莊佳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,整個人都癱軟了。思緒像被轟炸了一番一片狼籍,怎麽都理不清一個頭緒。

她用力捶著自己的腦袋,想讓自己清醒一些。那些久遠的過往像決堤的洪水般蜂擁而至,令她沒有絲毫招架的能力。

二十八年前,在她被那個大學生絕情地拋棄後,失魂落魄地回家了。不久她發現自己懷孕了,那是她知道自己苦苦哀求覆合無果的情況下,提出的最後一個要求。她要和他再溫存一次,就當作給她留下的最後禮物。

他答應了,那一夜,他又像第一次一樣,極盡溫柔,也無比老練。是的,他早已稱得上是情場老手了,憑著自己的一點才氣,勾引了一個又一個女學生。但是她卻十分享受這種過程,他就像是她的毒藥,已經令她癡迷又上癮了。

當她發現自己懷孕時,他已經和新歡出國留學去了。她對肚子裏的孩子心情是覆雜的,既害怕又有些竊喜。害怕若她以未婚之身生下這孩子,怎麽向世人交待,竊喜她終於保存了她和他的骨血,這是他們愛過一場的最好證明。

她將自己懷孕的事偷偷隱瞞下來,不敢向家裏透一點點口風。但是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,終於怎麽都瞞不下去了,她不敢呆在學校了,但這時已經有七個多月了。父母知道時都快瘋了,父親當時狠狠地扇了母親幾個巴掌,說她沒有盡好當媽的管教職責,如果因為這件醜事影響到了他的仕途,讓她們看著辦!然後摔門而去。

母親癱倒在地上,哭了一天一夜。已經是這麽大月份了,到醫院引產,十有八九會是個活胎,如果還活著,到時可怎麽辦呢?她不敢帶女兒去醫院,便到處打電話,托人尋偏方,問有沒有法子將孩子弄下來。

終於,有人告訴了她一個偏方,說將一種馬齒莧的野菜煮水泡茶喝,不久就可以流產。

她媽媽於是千方百計弄來這個東西,騙她喝下,說是安神穩胎的,其他的一切等生下這個孩子再說,這個時候除了感激,她還能說什麽呢?能給自己這份關心和溫情的,除了父母,還會有誰啊?以前都是自己太糊塗,識人不清,釀成大錯,她發誓以後要聽父母的話,做個孝順女兒。

一周後,她的肚子開始翻江倒海的疼,疼得大汗淋漓,最後昏死在了床上。母親嚇壞了,趕緊給丈夫打電話,將她秘密送到醫院。經過緊急手術,她產下一個男嬰。男嬰閉著眼,嗷嗷地哭著,好像在控訴這殘忍的人間。哭了幾聲後就漸漸弱了下去,這時她的麻藥還未醒,只隱約聽見醫生說:“嬰兒肺部發育不全,疑似先天哮喘”等。

她想張嘴,懇求他們好好救救自己的孩子,但是她張不開嘴,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的她只能在昏昏沈沈中任他們折騰。

等她完全醒來時,已經是三天後。雪白的病房裏死一般的沈靜。她豎著耳朵,想聽聽那嬰孩的哭泣聲,但是沒有聽不到,屋子裏安靜得令人害怕。她努力探起身子,四處尋找嬰兒的小床,也遍尋不見。

她急了,用微弱的聲音喊叫起來。

終於,母親進來了,不再是往日那個高貴的官太太了,臉色灰白,滿臉憔悴,似乎好些天沒休息的樣子。

她撐著身子,問:“媽,我的孩子呢?”

母親將她按下來,給她掖掖被角,輕聲說:“小輝啊,好好養身子啊。孩子由於先天發育不全,醫生也束手無策,已經夭折了。”

“啊?!”她痛苦地慘叫一聲,“我的孩子,我還沒有見他一面啊!”

母親在一旁耐心勸說道:“唉,也許是這孩子命裏和我們沒緣,他沒有這個福氣啊。你還年輕,還有大把的時間和機會,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的,眼下關鍵是把自己的身體養好,月子裏可不能落下什麽毛病。”

她睜大雙眼久久瞪著病房的天花板,上面吊扇葉子的反光清晰地映出一張慘白呆滯的臉。

不知何時,從那臉上淌下兩條清清的溪流。

她只能用這種方式向自己的兒子默哀、向曾經的愛情默哀、向肆意揮霍的青春默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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